曹志伟参加广州市两会。

在不少企业家奉行“在商言商”的当下  曹志伟把参政议政作为最重要的事业

　　“当你有10个亿，其实和100个亿已经没什么区别，无非是数字。你有时间、有实力就应该为国家做事。”

　　“我的梦想是：当年老的时候，和孙子坐在壁炉边，告诉他，我有一个故事，我们国家的建设有我一份功劳。”

　　——广州市政协常委、亚波体育(中国)有限公司官网董事长曹志伟

　　15年前，曹志伟已是亿万富翁，如今净资产有数十亿，无疑是广州城中的富豪。与其在财富上的低调相反，他在另一个名利场中，却相当高调。媒体叫他“曹大炮”，他和韩志鹏是广州市政协声名赫赫的两门“大炮”，建言献策，一马当先。自今年广州市“两会”后，他又多了一个封号——“晒图哥”，他绘制的建设工程项目行政审批“万里长征图”，三番五次风风火火地在两会上亮相，上了中央电视台，还在中央编办大厅展览。

　　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，三分之二的时间在做政协的事情，当不少企业家把“在商言商，远离政治”奉为生存守则时，曹志伟却把参政议政作为自己最重要的事业。他放下手头的生意，拿出两年时间全心全意来推动国家的行政审批制度改革，每天为之奋斗，一点一滴的进步都会令他兴奋。

　　他的名头很多：广州市政协常委、广州市十大杰出青年、广州市青联常委、广州市工商联常委、广州市房地产学会副会长……但他最喜欢别人叫他“曹同学”，一身书生气，永远在学习。他说自己的理想是“为国家做事，为人民服务”。当政协委员，参政议政，便是他实践理想的方式。

　　文、图  本报记者练情情

　　8月28日，是曹志伟下海20周年。次日，他将参加中编办的座谈会，向中央汇报广州行政审批改革的实践。中编办已经把他绘制的行政审批“万里长征图”和记录广州改革尝试的“建设工程项目优化审批流程试行方案附图”制作成展板，在中编办大厅展览了一个多月。“万里长征图”进京了，行政审批改革在上下的互动中又前进了一小步。曹志伟特意在展板前留个影。

　　标签一：亿万富翁

　　26岁赚到第一桶金

　　大学刚毕业那会，他在广州房管系统工作，铁饭碗。可只干了几年，就拉着一帮兄弟下海了。当时有两个想法，一是尽快买房跟女朋友结婚；二是带领兄弟们勤劳致富。回过头看，未必不是“性格决定命运”。

　　“当年有个青年技术座谈，问我有什么想法。我说要3年做到中层，10年做到单位一把手。在那个年代讲这句话结果是什么？一个字——死，四个字——死得很惨。”曹志伟说，自己的个性太强，在体制内待不住。

　　26岁，曹志伟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，200多万元。“这是我一生中见过最多现钞的时候”，曹志伟说，“当时我还做了一件特俗气的事。200多万有多少？干脆去银行把现金全取出来，摊在床上欣赏一下，1.2米的床，刚好铺满。”

　　15年前，他已是亿万富翁。买别墅，开跑车、游艇，还差点拿了飞机师执照，富豪的玩意，他一样没落下，但未必持久。有一种兴趣，是他从小到大从未改变的。很小，他就开始看报纸，三兄弟争着看，父亲便把报纸撕开，一人一片，看完交换。时至今日，报纸依然是他的生活必需品。

　　“我的早餐是广州日报、南方都市报、新快报，主要看要闻、时事，娱乐基本不看，财经只看标题。中午看信息时报、南方日报。晚上再看羊城晚报。”边吃边看，他每天都要消化广州的六份综合性报纸。

　　看报，关心国家大事、市井民生。曹志伟说，小时候的梦想是当大官，为国家做事。但如今下了海，还能为国家做事吗？

　　标签二：政协委员

　　终于找到了组织

　　曹志伟身边不乏官员朋友，一起吹水聊天时，他经常会贡献一些“金点子”。广州市房地产电子交易平台“阳光家缘”网便是他10年前倡议建立的。他原本建议命名为“阳光家园”，官方最后敲定的是“阳光家缘”。

　　“我以前想做一个好官，为老百姓服务。现在，我帮一个好官出主意，也间接实现了我的初愿。”曹志伟之前曾替朋友写过人大议案、政协提案。但他对加入政协一直不“感冒”。脑海中，有个刻板印象：政协无非是“两院一瓶两说”，即幼儿院（园）、老人院，加上花瓶，不说白不说，说了也白说。

　　三年前，广州某位市领导在退休前力荐曹志伟加入政协。为不辜负这份信任，2010年12月，曹志伟增补为广州市政协委员，次年换届时已担任政协城建委常委。

　　企业界人士担任政协委员有一定比例，他们被称为“老板委员”。曾有媒体调侃“老板委员”：钱多、文化低、参政时间少、议政能力差。曹志伟要用行动纠正大家对“老板委员”的误解。

　　2012年广州市“两会”上，曹志伟提出“地方融资平台支出实际为第二财政支出，需纳入预算管理”，这一建议被采纳。目前，广州市的政府融资平台支出已纳入市人大预算审议的报告范围。

　　他提交的“实事求是解决广州城区‘车位贵、停车难’的问题”提案，当中关于控牌、分区调整停车收费、大力发展公交等建议被采纳成为治堵办法。

　　今年，他又提交了“逐步减少路边占道收费停车场，大力建设发展室内停车场”的提案，其中建立电子停车地图的建议，也已被采纳并实施，成为广州市2013年度“百件民生实事”之一。

　　“我算是找到了组织！”曹志伟多次感慨，广州市政协的民主氛围好，敢于直言、善于建言、勇于批评，他履行委员职责，为国家做事，很有成就感。

　　标签三：专业“炮手”

　　目标明确一击即中

　　广州市政协最出名的两个“炮手”是曹志伟和韩志鹏。曹志伟被媒体称作“曹大炮”。在军队里，炮手是专门负责发射炮弹的人。而政协会议上的这些“炮手”，为民生琐碎问题和民主法治社会建设，敢于出声，善于出声，使“两会”成为表达民意诉求的精彩大舞台。

　　曹志伟非常反感“曹大炮”这顶帽子，“一，我觉得自己是斯文人，说话文雅，不是像放炮那样狂轰乱炸，咄咄逼人；二，我不想当炮灰。”

　　无论如何，曹志伟现在已摆脱不掉“曹大炮”的称谓了，以至于今年“两会”上，他站起来发言，自我介绍时，他想到最好的方式是：“我叫曹志伟，媒体都叫我‘曹大炮’。”

　　但毫无疑问，他是一个专业“炮手”，目标明确，擅长用翔实有力的图表和数据说话，并且一击即中。

　　曹志伟在城市建设方面有24年的经验，他做了一个提案，建议政府全力建设公共租赁房，停建停售政府财政投资的经

　　济适用房和限价房，依法限制已售经适房和限价房的转手交易，目前提案中的部分建议已变成保障房制度的条例和准则。

　　因为反对经适房、限价房转手交易，曾有市民指责其“为开发商说话”。但他仍旧认为从经济制度上来说，保障房和商品房是两个体系，“上帝归上帝，凯撒归凯撒”，让保障房进入市场会扰乱房地产交易秩序。 

　　经常有人将曹志伟和韩志鹏作对比。韩志鹏很受广州老百姓欢迎，经常向韩委员反映自己的困难，韩委员也经常在微博上征询民意，他甚至亲自带着老百姓去有关部门反映情况。相对而言，曹志伟更专注于自己熟悉的领域，常是“不鸣则已，一鸣惊人”。如果有市民向他反映自己的事情，曹志伟会告诉他有哪些救济方法。如果自己不懂，便叫公司的法律人才帮忙解答或转给相关部门。

　　标签四：流程高手

　　一张图引发一场改革

　　“目前，在广州投资一个项目，整个审批流程要经过20个委、办、局，53个处、室、中心、 站，100个审批环节，盖108个章，缴纳36项行政收费，累计审批工作日2020天。即便按照最佳、最短的路线走，也仍需799天。”

　　曹志伟结合自身企业办事的艰辛历程，绘制了一张建设工程项目行政审批“万里长征图”。这张图在今年广州市“两会”上亮相，艳惊全场，市委书记万庆良当即拍板要解决这个问题。

　　曹志伟利用企业资源，自付研发经费，组建了一个13人的“优化行政审批流程小组”，其中技术组5人，后勤组7人。

　　行政审批改革提案提出后，广州市政协决定将曹的个人提案上升为广州市政协主席会议建议案，委派两位专家型的副主席指导，并派出提案委、城建委与曹志伟公司的优化行政审批流程小组一起，共同撰写、修改提案和完善“万里长征图”。

　　历经近五个月，改稿十四次，形成了《关于大幅缩短广州投资项目建设审批时间的建议案》。不足百日，这份《建议案》就转化为《广州市建设工程项目优化审批流程试行方案》并全面试行，由立项到竣工验收阶段，政府行政机关的行政审批时间大幅缩短至37个工作日。

　　在“不动架构，不动法规”的前提下，广州对行政审批的流程进行优化和压缩，中央电视台《新闻联播》栏目连续三期总共用时10分钟播出《一张图引发的改革》。

　　“由于广州的行政级别低，改法律，动架构，都不现实，只能玩流程。”曹志伟其实是一个“玩流程”的高手。生活中的他也同样如此。早上起床后，他有一套按部就班的清洁程序，先漱口，冷水扑面（担心生皱纹，他不愿用毛巾洗脸），洗鼻子，再刷牙。刷完牙，脸上的水已干得差不多，再上护肤品。最后一边做“出口业务”，一边发微博。他笑言：“我早上的微博都是在马桶上发的。”

　　曹志伟善“玩流程”，但又百分百遵守规则。有地产商说，其实也不需要这么严格按照审批流程走，有些可以跳过去，有些可以先开工再补办。曹志伟说“不”，一定要依法依规办事。中国式过马路，他是极反对的。数日前一个晚上，他在北京街头等出租车，由于一直是红灯，曹志伟眼见对面停了一辆出租车，也不敢过去，苦等了十分钟。

　　标签五：媒体“宠儿”

　　话说过头也会懊恼

　　“来了！来了！”一众媒体记者守在计生委的摊位旁，长枪短炮对准即将入场的曹委员。他身后跟着美女秘书，带着“炮筒”（“万里长征图”的卷轴筒），在聚光灯下，迈步径直走向计生委。

　　8月6日，广州市政协在白云国际会议中心约请了31个政府部门组团摆摊接受政协委员问政。前一天，曹志伟就通过秘书向媒体透露，他将携办理准生证的“万里长征图”问政，几点几分会去到哪个摊位。原本不用来摆摊的计生委闻讯匆忙赶来。

　　出场前五分钟，跑线记者的手机上还收到了曹志伟秘书的提醒短信，“五分钟后，曹委员将向计生委问政”，守候多时的记者赶紧抖擞精神，拿出笔，站好位，打开镜头。一场声势浩大的问政开启。

　　曹志伟展开“长征图”：办个准生证，涉及部门有8个，盖13个章，办理手续16道，工作日19个。曹志伟建议在发结婚证时，把准生证作为一个附件发放。

　　一名同样经历过办准生证艰辛的女记者为曹志伟暗暗叫好，甚至想停下笔，为他鼓掌。也有人觉得他在作秀。有记者觉得自己被利用了，但又心甘情愿被利用，甚至渴望被利用。记者们已经习惯了被人大代表、政协委员拒绝采访，遇到像曹志伟这样，从不拒绝采访，不时给记者报料，而且是猛料，实在太难得，太罕见，太可爱。

　　不少政协委员，或者其他的公众人物，因各种原因不大愿意接受媒体采访。但曹志伟很重视维护与媒体的关系，把媒体当“朋友”。“政协和媒体是两股推动改革的重要力量，要携手共进。当然朋友也会吵架，媒体批评我，我不会生气，我尊重不同的意见。”曹志伟说。接受媒体采访时，他会主动告诉记者可以录音，甚至把放在较远的录音笔拿到自己跟前。

　　有时候，说话过了头，他也会懊恼。准生证的事，他向媒体抛出一句话：“今年内广州不取消准生证，我就不当政协委员。”记者把这句话搬上报纸后，计生委赶紧出来回应。后来，他稍微向记者朋友抱怨了一下：“你们有时候也要保护我！委婉一点，说曹委员会继续关注准生证直至其取消，其实意思也一样。”

　　区志航是曹志伟的好朋友。区曾在北京鸟巢、央视大楼、北京故宫前都玩过裸体俯卧撑(自称为“区式俯卧撑”)，号召用渺小的身体和行为作为公器，积极关注和思考国家和社会。曹志伟觉得，自己的所作所为在某种程度上跟区志航类似，用有争议的方式出现在有争议的场合，引发公众讨论，推动社会进步。

　　为国家做事不要讲钱

　　已为自己拟好墓志铭

　　45岁的曹志伟，每天只睡四至六个小时，绝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做政协委员的工作。由于说话太多，他经常嗓子发炎，声音嘶哑。有时为了一场演讲，他会临时去做针灸、打激素，让嗓音恢复正常。

　　8月29日，他携“万里长征图”入京汇报。当看到国家部委的领导认真在听他说话，国家公务员深入跟他交流，他感到一场由上而下的行政审批制度改革启动了。参加中编办会议前一刻，他在修改PPT；开完会当晚，他又继续完善修改PPT以备后用，直至凌晨三点。

　　新一届政府厉行改革的决心令曹志伟精神振奋，他说：“这是一个改革的时代，你参与了，将一生无悔。非常感谢给我这个为国效力的机会。为国家办事是我的理想，我正在实践我的理想，这是我人生中最享受的时刻。”

　　“曹委员，我们撑你！”“多亏有你在前面冲锋陷阵。”曹志伟偶尔收到其他政协委员的短信，暗暗支持他。

　　也有老领导关心提醒他：“做好事要适妥，可以让人羡慕，千万别招人妒忌，更不能惹恨。”做政协委员会给自己的企业带来好处吗？曹志伟说，坏处绝对比好处多，“好处是有更多的人知道你，了解你。但我现在精力都没放在业务上。我的公共身份也不适合跟别人去谈生意，有利用职业便利的嫌疑。”

　　“为国家办事，不要讲钱。”当政协委员，不是官，没有权力，没有工资。凭借自身强大的经济实力，他自掏腰包、自组团队，履行一个政协委员参政议政的职责。

　　曹志伟是无党派人士。他说，国外议员都有团队或党派支持。政协委员也多是各民主党派的代表、各行业精英，应充分发挥集体的力量和智慧，号召有经济能力、专业能力的委员为国家办事。对已立项的重点提案，若委员暂无经济能力去组建团队、承担调研经费，政协可在人力和经费上支持。

　　“生意上，每一分钟都在讲钱。我当政协委员，为国家做事，讲的是理想。”曹志伟勉励其团队成员要做精神上的富豪。他甚至为自己拟好了墓志铭——“一个曾为国家做过事的人”。

　　如果要畅想晚年，他希望是这样的：“当年老的时候，和孙子坐在壁炉边，告诉他，我有一个故事，我们国家的建设有我一份功劳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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